2023-08-16 19:29:47 来源 : 凯迪网
文\海南日报记者 邓钰 实习生 姜帆
在海南的乡野村落,有心人经常会看到一株株不甚显眼的灌木上,缀满簇簇细碎素白的小花,似朦朦云雾浮于枝叶间,那也许就是散沫花。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对于散沫花,华南区域的人们有着天然的亲近和青睐,这是民间鼎鼎大名的“指甲花”。物资匮乏的年代,人们采撷散沫花,捣叶取汁,将女子的指甲染得润泽红艳。
究竟何人发现,这零碎小花竟可化作指间红云,早已不得而知。不过,借由散沫花仍然得以窥见,人们对花草有着不同寻常的情愫。
散沫花。资料图
舶来之花
不同于牡丹、紫薇等春华灿烂,一朵朵一丛丛开得肆意挥洒,明艳异常。虽为夏季宠儿,散沫花姿态却是极低调,油绿的叶片里探出星星点点的糯白身影,在燥热的天气,为你的生活点缀几分清新。
喜阳怕湿,耐热畏寒,散沫花似乎天生适合南方的夏日。它个性随和,无需时刻照料,天生天养,自可成活。路边,小院里,不经意间便邂逅了它的影踪。
处处能活,散沫花的影踪遍布我国南部各省,是人们视野中稀松平常的一景。
处处可见,散沫花寻常得让人忘了它的“舶来”身份。依学者看来,它原产于北非、西亚、南亚等地,远涉重洋,很早便扎根中国。
早在1700多年前,西晋植物学家嵇含的《南方草木状》便有详细记载,文称“指甲花,其树高五六尺,枝条柔弱,叶如嫩榆,与耶悉茗、末利花皆雪白,而香不相上下,亦自大秦国移植南海,而此花极繁细,才如半米粒许,彼人多折置襟袖间,盖资其芳馥尔,一名散沫花”。
散沫花植株。海南日报记者 侯赛 摄
其中耶悉茗与末利便是人们熟悉的素馨与茉莉。文中还交代了指甲花由波斯人从古罗马移植,最初种在岭南。因香味馥郁,常被当地人折下藏于衣襟、广袖里。
在华南省份,散沫花长得尤其好,树高可达六米,枝条纤细柔韧,叶片细而窄,形状如同嫩榆。
每年6月,夏日渐长,灼热的日头催发了散沫花的盛放,奶白色的米粒大小的花朵开得灵巧而细碎,攀着鲜嫩的枝条,从翠绿叶丛中冒出头来。
这样细小的花朵,集聚起来,却别是一番闹腾景象。远远望去,散沫花在枝头百朵千朵挤挤挨挨,在阳光中折射深浅不同的光彩,似云烟氤氲,不觉迷了行人的眼眸。
奶白色外,散沫花还多见蜜黄色、嫣粉色和水红色。蓬勃的花开景象,一直持续到每年10月,伴着人们从盛夏到仲秋,它才肯悄然退场。
识色,知味。散沫花开放时,香气甚至有几分霸道。院子里,墙角边,马路上,潜伏在城市、乡野的每个角落,都被这甜甜暖暖的气味侵袭,香到过分。
因馥郁袭人的香气,加上花型有几分似桂花。古人又将散沫花称为“水木樨”或“番桂”。
清人陈淏子所著园艺专著《花镜》有证,“水木樨,一名指甲。枝软叶细,五六月开细黄花,颇类木樨。中多须药,香亦微似,其本丛生,仲春分种”。
散沫花叶子磨成的粉。资料图
指间红云
国人对草木的爱,总带着一股钻研精神,赏色、品香还不够,总要把它们身上每一功用开发殆尽,才肯罢休。
在化学工艺落后的古代,散沫花作为自然界的天然染料,无数次为人们的生活着色。
散沫花染色的原理在于,它的叶子、花和果实都含有一种红橙色的染料分子——指甲花醌。这种物质极易和人体皮肤和头发中的蛋白质角蛋白发生化学反应,从而牢固着色,是极佳染色材料。
在异国,用散沫花来染发、美甲、文身的习俗可谓由来已久,且在当地人生活中扮演重要角色。
在印度,人们将散沫花称为“海娜”。除了将头发和甲片染红外,当地人采撷海娜的主要用途,是用于描绘短效的文身。
印度妇女摘下海娜的叶片来,揉得烂碎,捣得浆稠,磨得汁浓,蘸得笔饱,后以身体作画纸,在手臂脚背画满复杂的纹路。这些浓稠的海娜汁液会在皮肤上干涸,结块,停留个把小时后,拂开这些细碎的杂质,繁复的纹路就染在皮肤上,可维持月余。
如今,人们将这种文身形式称为“海娜纹”,在世界各地推广,引得弄潮儿纷纷尝鲜。
我国古代先民也早早知晓散沫花的妙用。
李时珍在《本草纲目》中也说:“指甲花,有黄白二色,夏月开,香似木犀,可染指甲,过于凤仙花。”
尤其在华南地区,人们对散沫花的研究更甚。
明末清初广东人屈大均在著作《广东新语》的《木语》一章中写道:“散沫花……其叶以染指甲,故名指甲花。”粤女歌云:“指甲叶,凤仙花,染成纤爪似红芽。”
直至现代,在物质不甚丰厚的时期,用散沫花染甲,仍是女子们的快乐慰藉。
在诸多“80后”“90后”南方女子的童年记忆里,或许还有这样的片段。在白天,随着母亲或姐姐,摘下散沫花的叶片和嫩枝,加上一点明矾,放进盆里捣烂。
几个女孩互相帮助,把捣碎的混合物分别敷在指甲盖上,用大些的树叶裹住,再用细绳或者布条捆住。一直到了第二天,揭去叶子,指甲就变成了鲜嫩的水红色,许久不褪色。
散沫花染色也不是没有坏处,常常是手指也不经意间被染色,指头的尖端都是黄黄脏脏的颜色,好在用肥皂多洗几次,指间的暗黄便能褪去。
如今,美甲早已成为一门大产业,散沫花染甲这种笨拙的方式已渐渐被人们淡忘。但这抹指间红云,是许多人难以割舍的乡土记忆。
散沫花染指甲。资料图
花拜七姐
在华南地区,每年乞巧节,有以花果拜七姐的民俗。七姐即是天上的七仙女。
女孩子们在长辈的带领下,在七夕这日备置时令瓜果供奉七姐,向她们求讨巧手技艺和美满姻缘,为和乐甜蜜的生活祈福许愿。
民间有“七花七果拜七姐”的说法,其中夏日盛放的凤仙花与散沫花皆为七花范畴。在旧时民俗中,农历七月七日前的晚上,妇女们总要带着家中女孩聚在一起,用凤仙花或散沫花自制的染料,互相把指甲染得通红。
清人朱象贤在《闻见偶录》记载:“七夕,妇女采凤仙花捣染指甲,红如琥珀可爱。”
讨论这些花事,并非完全脱离人们生活的风花雪月。无论是凤仙花还是散沫花,都是人们装点生活,祈愿美好的载体。
万事可亲,万物可爱,始终保持着对美的追求和对生活的热情,才让人们在应对生活时,不至于麻木与消沉,以一种朴实而隽永的方式维系人与天地的对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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