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3-08-16 01:52:23 来源 : 山西晚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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吕梁土话中的很多古语很美。
比如说形容想念或思念，我们土话说“思量”。我想起了小时候每年回老家看奶妈，村里的人总爱问的一句话：“你思量你妈了不？”而自己总是在人前羞于表达，扭捏不答，或者一溜烟跑掉。这里的“思量”，确定是古语无疑。宋代大诗人苏轼在悼念亡妻的名篇《江城子》中就曾有“十年生死两茫茫，不思量，自难忘”流传千古的名句。相较于“思念”，这里的“思量”更有思念之情如江河之水无法斗量，绵绵无绝期之感，让人听闻心生痛感。
再如我们说“牵挂”为“牵系”。这是外婆常说的一个词。以前每年回老家看外婆，总会问外婆“你过得怎么样”，而外婆总会回一句“我就是牵系你妈了”。听到这一句，总有母女连心的感觉。似乎母女的心与心之间总有一根线联系在一起，女儿的喜怒哀乐，母亲在线的另一端马上就能感知到。我的母亲很早就在外读书工作，后来在城里结婚生子，既要照顾一家老小，又要在工作上不甘人后，自然难免辛苦，而远在家乡的外婆为此时时操心挂念。
再如“虚说”，意为“所言为虚”，与现代汉语的“胡说”意思相近，但所体现的言者的态度似乎略有不同。
“胡说”有“胡言乱语”“胡编乱造”之意，明显带有斥责的语气。同样是指出他人说假话，“虚说”更加委婉含蓄，更加体现言者不愿伤及他人颜面的处事智慧。这或许与古代中国发达宗亲文化有关。古代农村多以血缘与宗亲关系维系彼此的团结与和谐，邻里邻居间即使有些矛盾冲突，也尽可能互留情面。
“胡说”一词始于东晋之后的五胡乱华时期，五胡之人因文化背景的不同，说话、办事不受约束，不尊崇礼教，故而汉人将这些毫无礼数的胡人所言称之为“胡说”。不过，此话现在的含义已与原来相去甚远。随着社会发展，人们走出熟悉温暖的宗亲纽带社会，来到陌生的群体与社会中，面对他人的不实之言，容忍度会非常低，便会厉声斥责他人“胡说”，不用考虑互留情面。
农村人自有农村人的处世哲学，事有八分，只言三分。所以普通话里的“胡说八道”，在吕梁土话里只说“虚说三道”。与“胡说八道”的戾气外露相比，“虚说三道”则显得含蓄而温暖。
在现实生活中，家乡的人说“虚说”时，似乎总与笑声相伴。虽然知道他人说的是假话，并不真正恼怒，多以玩笑的口吻指出，既不伤情面，又避免尴尬，同时留有回旋的余地。这大概与农民逆来顺受的性格也有关。
千百年来，经历了太多朝代更迭、兴衰更替、太平与战乱的农民，养成了默默承受的坚韧性格。眼见起高楼，眼见宴宾客，眼见大厦倾，眼见楼塌了。世间风云变幻，一切繁华与虚妄的假象，在他们面前都显得云淡风轻，渐渐养成了“行到水穷处，坐看云起时”的品性。虽不乏处事圆滑的成分，但在身临绝境面前从不绝望，在喜从天降面前也不沾沾自喜，从不自轻，也不怒张，温婉如玉、坚韧不拔，只是小心翼翼地守护着一家老小的安危以及微薄的希望。
薛文旭返回搜狐，查看更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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